如何把握新质生产力的内涵与实施路径

  整体来看，我国新质生产力正处在技术积累与落地应用的良性循环中，已经在实践中形成并展示出对高水平发展的强劲推动力、支撑力。培育与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一个系统的经济和社会工程，重点是形成一批思维与实践结合、理论与创新并重的高素质劳动者队伍；用好AI、机器人、虚拟现实等新型生产工具，打破先进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束缚，塑造适应新质生产力的新型生产关系，通过创新驱动新产业成长为主导产业、优势产业。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将“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列为2024年第一个任务。作为中国经济的高频词汇，新质生产力这一令人耳目一新的原创性概念，不仅指明了激发当前阶段新动能的决定性力量，更明确了重塑全球竞争新优势的关键着力点。

  对于新质生产力，习指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稳步的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它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变发展方式与经济转型而催生，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度的提高为核心标志，特点是创新，关键在质优，本质是先进生产力。”

  新质生产力的提出，在理论层面，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重大发展和创新。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原理，随着科学和技术的慢慢的提升，生产力是推动社会进步并持续不断的发展的最活跃、最革命的要素。从经典劳动理论来看，智力型劳动者、科学技术和先进产业构成了生产力的三要素。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人才是形成和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基础支撑，科学技术创新与颠覆性成果是重要动力。同时，先进生产关系要求围绕创新驱动进行机制体制变革，释放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活力。

  科学技术创新引领产业升级，是新质生产力的“新”之所在。一方面，科学技术创新是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的核心要素，是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关键基石。要坚持创新是第一生产力，以科技自立自强为总体目标，不断拓宽科学前沿边界，夯实技术发展基础，使原创性、颠覆性科学技术创新成果竞相涌现，新产业新模式的形成与发展才具备长久动力。另一方面，科技成果的落地转化是新质生产力落地形成的关键一跃。科技创新要坚持以市场实际为导向，坚持产、学、研、用深层次地融合，坚持创新链条、产业链条、人才链条的一体化推进和部署。通过上下游理论方向与应用实际的相互促进，同频共振，提高科技成果转化效率。对传统产业做改造提升，对新兴起的产业进行培育壮大，对未来产业进行布局建设，对现代产业体系进行联合赋能。

  质态与质效的跃升是新质生产力的“质”之所在。从质态看，数据与对应的先进基础设施代替传统资源成为新质生产要素，是构建新产业新业态的关键支撑。其所特有的较强流动性与共享性打破了一般生产模式的质态，深刻地推动了数字化、智能化与创新技术等领域的进步，所代表的数字化的经济、AI与生物科学技术为经济创造了新的活力。从质效看，新质生产力的融合应用不仅带来了新产业新模式，也为传统产业带来了创新发展的重大机遇。通过引入先进生产技术与模式，公司实现降本增效与供给质量的快速提升，社会实现经济增量与全要素生产率的高度跃迁，最终将发展条件落实为经济增长。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地增长，在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向纵深发展的情况下：劳动密集型产业仍占据一定存量，资本密集型产业承担着增量的重任。经济新常态后，随着人口红利不断减弱、产能过剩问题显现、出口贡献有所收窄，劳动与资本的边际贡献递减。在高水平质量的发展阶段，我们国家的经济增长中枢整体仍面临一定压力，反映出过往依赖劳动力与资本密集型产业主导的产业结构，无法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需求，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经济持续高质量发展的进程。

  在传统产业面临增长瓶颈的背景下，通过深化改革建立增长新引擎、新动能是必然选择。从各类学者的观点来看，在积极释放改革红利，推动体制机制改革、优化资源整合与配置的基础上，我国还应从要素投入型向生产率驱动型转变。这意味着要充分发挥生产率在经济稳步的增长中的作用，优化过往资本与人力的简单积累模式，凭借人才素质的提升与科技创新的驱动，实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充分挖掘对经济增长的倍增效应。（见表）

  （一）培育新质生产力是产业转型升级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新质生产力包含着战略性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与重要着力点。其中的新能源与生物科技已经展示出对高质量发展的强劲推动力与支撑力，人工智能在深刻地改变日常生活的运行规则，大数据与高端制造也在有力地助推传统产业的升级变革。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从2014年的7.6%上升至2022年的13%以上，而在“十四五”规划中，2025年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占GDP比重将上升至17%。因此，无论是从增量还是质量角度，高质量发展都离不开新质生产力的重要贡献。只有深度发展新质生产力，才能培育经济发展的内生动能，建设高质量高水平的工业化与现代化。

  （二）培育新质生产力是提升供给水平，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必然要求。在疫情后经济复苏阶段，生产修复态势领先消费，居民有效需求相对疲软。必须以满足人民日渐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战略目标，进一步探索与建设优质供给能力。当前，培育新质生产力，提供有效的产品与服务供给，具有更为关键的意义。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有助于优化原有供给结构，提升产品附加值水平，有助于巩固现有需求，推动新一轮设备与消费品换新升级。战略性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能够不断拓宽选择边界，创造新的需求。加快形成和发展新质生产力，有助于弥合产需缝隙，提升供给质量，满足多样化、高端化消费需求，建设高质量高水平的统一大市场，发挥科技在提升人民生活水平中的作用，确保发展与改革成果由全民共享。

  （三）培育新质生产力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赢得国际竞争主动权的战略选择。从海外历史经验来看，高收入国家普遍抢占了工业革命先机，引导结构向高新技术产业倾斜。在20世纪70至80年代的滞涨局面下，美国于1980年至2000年出台了包括宏观、产业、金融在内的一系列政策支持科技创新，最终在信息技术产业中实现了关键技术的突破，劳动生产率大幅提高。亚洲方面，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均培育了半导体、汽车、通信等高新技术产业，成功跨越至发达国家（地区）水准。当前，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有所抬头，部分国家试图以芯片、关税与产业标准等手段打压中国发展空间，全球范围内围绕科技制高点的争夺战日趋激烈。培育新质生产力，把握全球产业体系重构机遇，引领世界产业与经济发展态势具有重要意义。

  （一）要素层面，我国推动新质生产力加速发展的条件已基本具备。如前文所述，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是高水平发展的必然要求。而从关键的人才、科技以及生产关系角度来看，我国在这三个方面已具有一定储备，并正在迎来新一轮的时代机遇。

  （二）人才红利释放方面，我国人才红利正在取代单一人口红利。从数量来看，教育部预计2024年我国普通高校毕业生人数为1179万人，我国每年工科毕业生总量超过世界工科毕业生总数的三分之一，人才红利正在逐渐成为高质量发展的助推器。从质量来看，根据《2023软科世界一流学科排名》，工学领域的23个学科中，我国内地高校在其中15个学科排名第一，而理学领域仍在突破过程中，高层次、创新型技术人才仍有较大发展空间。整体来看，我国工程师人才领域已展现潜在优势，虽然面临一定的结构性问题，但在进一步协调发展后，将为未来提高劳动生产率、加快产业升级和转型提供有效保障。

  （三）科学技术创新方面，我国科创能力显著提升，自立自强成为未来的突破方向和重要支撑。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公布的数据，2023年我国创新能力综合排名位列全球第12位，在知识与科技产出层面位列全球第6位（见图1）。近年来，我国高水平科研成果不断涌现，创新驱动发展成效深入人心：高水平研究机构、创新型领军企业层出不穷，众多关键核心技术自主供给能力不断加强，产业整体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迈进。随着新型制的建立与企业科研投入的优化，我国有望在基础科学与前沿科技领域，进一步实现自立自强。

  （四）先进生产关系方面，全面深化改革将不断匹配制度机制、重塑效率路径。政府作为“有形的手”，将通过科技和产业政策与先进机制路径来催化新质生产力，助推产业转型升级。明确“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水平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深入推进各类体制机制变革，着力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建立高标准市场体系，创新生产要素配置方式，让各类先进优质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顺畅流动。同时，增强高水平对外开放与科研交流，为发展新质生产力创造稳定的国际环境。

  （五）产业层面，根据习对新质生产力的表述，战略性新兴起的产业与未来产业是新质生产力主要涵盖的应用方向。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融合集群发展，构建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绿色环保等一批新的增长引擎”。而依据2024年1月工信部《关于推动未来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工信部联科〔2024〕12号），全面布局未来产业的重点在于“未来制造、未来信息、未来材料、未来能源、未来空间和未来健康六大方向产业”。我国新质生产力整体发展态势较好，部分领域已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但仍存在结构不均衡与核心技术受制的情况。

  第一，人工智能：日益激烈的中美竞争。全球视角下，中美在人工智能领域形成了一定断层领先的态势。其中，基于在算法模型与基础设施上的领先优势，美国所衍生的人工智能模型数量与质量均居全球首位。OpenAI、谷歌与Meta等领先企业算法研发进展较快，对多模态、复杂逻辑推理等能力不断突破，同时凭借相对充裕的算力与完整数据，在主要技术方向上具有较高的领先优势，但距离产业需求与消费者、个人用户（C端）应用爆发仍有一定距离。

  在理论技术演进与现实场景需求的共同推动下，我国人工智能产业呈现爆发性增长态势。根据工信部的数据，2023年，国内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突破5000亿元，注册企业增至4000家以上，推动数智化工厂建设达万例。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的企业渗透率已达15%，潜在市场规模约为14.4万亿元，垂类行业中，智能制造、电商零售、通信通讯与大健康产业均有模式与质量的重大突破。

  在前沿技术方面，美国依靠算法、算力与数据形成了一定的先发壁垒，而我国仍面临一定的人才缺口。算法作为人工智能产业发展的灵魂和底层支撑，其背后依赖高端研发人才对其不断更新迭代。据人社部的数据，国内人工智能对应人才缺口将于2025年达千万级别。算法模型建立与进化又离不开高质量的数据支撑。以深度学习为代表的人工智能从设计、训练到更新迭代的全生命周期都需要持续不断的“结构化数据”输入作为支撑。相对美国较为整洁的数据来源，我国在数据确权、质量与转化等层面还有建设的空间。在算力层面，随着美国商务部颁布对高端图形处理器（GPU）的出口限制，华为、阿里、寒武纪等厂商也在推出自身的国产替代。

  人工智能产业做大做强，关键因素仍在新质生产力。一方面，要打造新型劳动者队伍，包括能够创造新质生产力的战略人才和能够熟练掌握新质生产资料的应用型人才。坚持思维理论与科研实践并重，培育勇于试错、激励原创的科研环境。激发产业人员创新活力。另一方面，要坚持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核心战略，推进新型制，在核心领域与关键技术持续取得突破，进一步明确创新中企业的中心作用，提升供应链韧性和整体安全水平。唯有全力突破关键技术与设施限制，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历史机遇，系统性重构人工智能产业体系，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才能掌握未来发展主动权，塑造产业技术与竞争新优势。

  第二，新能源：政策引导兼具创新驱动，新能源汽车产业快速成长。近年来，随着“双碳”目标的稳步推进与各项产业优惠政策，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迎来了良好的发展环境（见图2）。2020年起，政策优惠退坡，新能源汽车凭借创新驱动不断提升自身产品力与性价比，逐步由政策导向型过渡为市场导向型。在电气化与智能化的转型浪潮中，国内企业已建立一定竞争优势。2023年新能源汽车共计销售约950万辆，同比增长约38%，其中新能源汽车共出口约120万辆，同比增长78%。在动力电池、电控系统等新能源核心部件领域，我国正逐渐取得领先地位。据麦肯锡数据，国内企业在全球新能源整车与动力市场份额占比约6成。随着新能源汽车不断推进新质生产力前沿，巩固国际竞争优势，我国有望诞生一批世界级的车企品牌。

  第三，新材料：由中低端产品向高精尖产品过渡。新材料产业具有高前期投入、高附加值、高技术密集度等特征，是国民经济先导性产业和高端制造与国防工业的重要保障。近年来，我国材料基础研究和技术创新逐步推进，部分材料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同一发展阶段，对推动各领域生产技术的发展有着明显贡献。而另一方面，我国新材料产业面临着先天资源品质不高、部分领域相对落后、前沿新材料创新不足等问题，目前正处在克服外部压力与内部课题攻关，由全球新材料产业的第二梯队，向第一梯队的垄断壁垒冲击的阶段。

  整体来看，我国新质生产力正处在技术积累与落地应用的良性循环中，已经在实践中形成并展示出对高水平发展的强劲推动力、支撑力。培育与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一个系统的经济和社会工程，关键在于形成一批思维与实践结合、理论与创新并重的高素质劳动者队伍；用好人工智能、机器人、虚拟现实等新型生产工具，打破先进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束缚，塑造适应新质生产力的新型生产关系，通过创新驱动新产业成长为主导产业、优势产业。

  （一）培育造就尖端领域创新人才，打造先进劳动者队伍。形成和发展新质生产力离不开教育与人才的良性循环的基础支撑。要深入实施科教兴国、人才强国与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高等教育要根据科学技术发展的新趋势，优化高等学校学科设置，坚持科研与实践相结合，注重拓展创新思维与实践能力，既要培养能创造新质生产力的战略型人才，又要培养能用好新质生产力的应用型人才。社会要激发产业人员创新活力，畅通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环，完善人才培养、引进、使用、合理流动的工作机制。完善要素参与收入分配机制，激发劳动、知识、技术、管理、资本和数据等生产要素活力，更好体现知识、技术、人才的市场价值。

  （二）推动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推动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使优质成果转化机制不断优化，转化能力不断增强。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加强战略人才储备，完善新型制。抓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不断完善布局、优化结构、提高能力，构建国家创新能力体系。坚持以企业为主体进行市场创新，充分激发各类经营主体的内在动力。对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加强包容审慎监管，鼓励创新探索，敢闯敢试。

  （三）进一步深化改革，塑造适应新质生产力的生产关系。要围绕深化经济体制、科技体制等改革，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建设高水平的市场体系。创新生产要素配置方式，让各种先进的、高质量的生产要素顺畅地向新质生产力发展流动。同时，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营造发展新质生产力的良好国际环境。

  （四）财政政策应积极配合科技创新与产业转型升级的实际，为国家重大战略任务保驾护航。优化财政支出结构，提升财政使用效益。落实好结构性减税降费政策，重点支持科技创新、先进制造业等领域发展。

  （五）货币政策要坚持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使命。引导金融机构资金向科技创新、产业升级方向倾斜。持续推进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提升对科技创新、绿色转型、数字经济等方面的支持力度。发挥好货币政策工具总量和结构双重功能，盘活存量、提升效能。

  （六）产业政策要坚持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以自立自强为整体目标。坚持创新驱动引领，强化基础科学研究，优化科研激励机制，完善新型制。战略性新兴产业要进一步提升关键领域与核心科技攻关能力，增强产业竞争力，积极开拓海外市场。未来产业要在技术突破和科技成果转化上下功夫，重点加强产学研合作。为疏通科技成果转化路径，完善前瞻性标准制定与指导。

  （七）各地要以自身产业实际为出发点，培育具有地方特色的新兴产业体系。经济大省要“勇挑大梁”，强化自身科研能力与技术储备，积极培育新质生产力与新型未来产业，在全国科技创新与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作出更大贡献。其余省份应结合自身经济实际，坚持“先立后破”，平衡好传统产业与新兴未来产业的关系，加快推进新一代设备与消费品换新工作，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生产水平。

  ① 魏宗辉.新质生产力的基本意涵、历史演进与实施路径[J].理论与改革，2023,(6): 25-38.

  ③ 经济日报编辑部. 向新质生产力要增长新动能[N].经济日报, 2024,（1）:1-3.

  ④ 周文，许凌云.论新质生产力：内涵特征与重要着力点[J].改革，2023，（10）:1-13.

  ⑦ 高帆.“新质生产力”的提出逻辑、多维内涵与时代意义[J].政治经济学评论.2023,(6):127-146.

  ⑧ 薛莹,胡坚.金融科技助推经济高水平发展：理论逻辑、实践基础与路径选择[J].改革, 2020,(3):53-63.